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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问

第二章 问

我倒很想同鬼故事里的幽灵那样痛痛快快地存在于世上啊,随便进到活人家中玩弄鬼术,偶尔和道长半仙之流来场基情互削。另外泡个漂亮的女鬼做女朋友更是再好不过(虽然连女鬼都看不上我)。

但当事实摆在我面前,我还是感到无比的失落,死后变成鬼的我自由移动,连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道。这里并非我被打死的教室,那三个混蛋也不知所踪。至于那个女生,说不担心她是骗人的,当时场面混乱得很,现在回想起来我似乎连她的脸都没看清,怎奈当时情况太紧急,没空停下来打量一眼。哪个班的?是谁?叫什么名字?长得好不好看?我完全不知道,

好吧我得承认,的确不好意思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太久——女生可是衣衫不整啊老兄!她被那三个**上脑的人渣堵在放学后的空教室里,我因为一点事比往日回家较晚,路过听到她的呼救声,不经大脑思考就冲进去了,否则我怎会自找麻烦卷入其中呢?还为此丢掉性命。

除了对那三个人渣的愤怒,我只剩下对自己鲁莽行为的批评。真够蠢的,再不济也该先打电话通知认识的人过来帮忙救人,现在好了,不仅我玩完,连女生也没救到。

气得呕血,捶胸顿挫也无法改变既成事实,气得浑身发抖,目眦欲裂,恨不得咬碎牙齿暴走破坏一切发泄不满,然而于事无补,我我影响不到现世,有人生,有人死,有人疯狂,有人受苦,我不是日本动漫的主人公可以拯救世界,区区一人都帮不上忙。谁叫我打不过别人,都死掉了呢。

连脚下的束缚都挣脱不了,谈何救人?

我忍不住再次低下头去看双腿,灵魂呈现出半透明的身躯,而此刻我脚踝以下的部位已经陷入灰白色的水泥砖块里,在旁人看来我恐怕是从出生起就紧紧“长”在水泥上吧。尽管本人是最不承认这点的,可对于外人而言事实如此。

摇晃身体也没有效果,又不是玻璃做的,还能将脚和上面的部位掰断分离开。就算用刀也割不断双脚,灵魂状态物理攻击不奏效。环顾四周空旷无人,冷静下来强迫自己摒除杂念,甩掉焦躁、愤怒、不安、后悔等情绪,思考是唯一有意义的行为。好好观察我身处的环境,或许事情会出现转机。

应该还处于地球上吧?

天空灰蒙蒙的,看不见太阳,但无疑是白天。云压得很低,层层覆盖重叠,厚重的云朵上掺杂有碍眼的黑点,让人看得很不舒服,给人脏污的坏印象。但眯起眼睛细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,却又会消失在视网膜中,我猜想周围的空气也很压抑亦或是沉闷,如果不是灵体估计已经大汗淋漓了。失去肉体,包括触觉、嗅觉、味觉都已失去,因为发不出声音,也没有听见其他生物发出的声音,估计听觉也一并给剥夺了。视觉保留是我值得庆幸的,感觉这种玄之又玄的存在,我也说不上到底还有没有。

我目前的处境是,灵魂固定在这个天台上,是某座很高很大的建筑物楼顶,露天天台,虽然视线被天台边缘遮住,但依稀可瞥见极遥远外模糊的低矮平房。我被未知的力量(或者是死者的法则)植入水泥地面,因此锁死于天台中央动弹不得,而天台除我外还有许多个混凝土铸成的长方体,有些堆积拼成更大的长方体,还有些孤零零地散落在其他区域。另外还有几座看上去像蓄水塔一样的圆柱形水泥几何体。

最奇怪的一点是,我没看到楼梯口,难道天台是封死的?还是通往下面楼层的出入口在那些立方体看不到那一面?这么多大同小异的混凝土块,看不见的那个面又隐藏着什么呢?好奇心无法得到满足,可恨我无法移动绕过去查看。

这究竟是哪里?身处此地却发自内心感到股违和感,我单薄的记忆中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的印象,除非是我很小大脑尚未发育完全的时候家人带来过,但那无关紧要。重要的是我死后为什么会出现在此,难不成我和这个地方有很深厚的渊源?

人死后都会以灵魂态出现在这里吗?是地球人都如此还是只有我?听说根据统计,地球差不多每五秒会死一个人,我很确定至今过去好几个小说也没有看见别的灵魂出现,这里,到底是不是地球?不排除是地外生命的故乡,某个与地球科技发展水平相似,然后大气环境差不多,就连星球上的居民形态也和地球人没什么差别,就只是多一只眼睛或一条手臂的程度。

说得这么巧连我自己都不信呢。

头要炸了,问题多到数不清,无知也就算了,连行动起来探索答案的机会都没有。无能为力的我只能呆呆站在原地,等候情况的改变,纵使希望近乎渺茫。

……

突然从迷茫回过神来,是我的错觉吗?好像过去很久,很久了啊。要说证据的话,我的心情都已平复到谷底。曾经萦绕脑海的无数疑问,我仍然不知道,却也不想再去知道。反正我死了不是吗?时间慢慢抚平我的伤痛,无论是物理层面还是精神方面:生前的成功与辉煌阻挡不住肉体终将腐烂成灰,而精神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平静,甚至失去情感。

我,我,我,过去多久啦,对,对时间,失去概念了。再这样下去,恐怕连“自我”这个概念都失去了吧。相对的好处是我心中的复仇怒焰渐渐平息下来,莫非,这是亡灵族的被动:强制镇静?对死亡的认知貌似更加深刻,即便还没到超脱死亡的境界,但也理解些许生命的本质。

目光所至,看见的东西越来越模糊灰暗。越遥远的地方越模糊不清,空荡荡的天台还是仅有我一个灵魂。就在这时,我突然注意到一个情况,令我产生并不存在的心悸,在我失神的这段时间里,我居然一直没发现——

这个世界,除了灰、黑、白三色,再无其他色调。

我莫名其妙产生深深的恐惧,好歹让我日渐消失的情感恢复过来,效果比心肺复苏还有用。

天空要塌下来压在我身上,这依旧是错觉吗……当我仰起头将注意力集中到天空上时,我再度发现奇怪的现象:厚重的层积云没有变化,没有风,它们和我一样都被固定在原位,时间难不成是静止的?

我们对时间的概念在于一天二十四小时,一年365天(或366天)。而这不过是地球自转和公转产生的地理现象。换句话说,我们的时间建立在有参考系的基础上。倘若某一天地球不再转动,人类应该也会失去时间流动的概念。

除去沉思,别无他事可做。

我死去的那个瞬间,人们常说类似“走马灯”的现象没有发生,说好的濒死之际能看到从出生到死亡所有人生经历果然还是骗人的。不过现在倒是个好机会,我能慢慢回忆自己的一生。

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得要死,我向来不以记忆出众闻名,在无手表的情况下我仍能感受到时间就这么滴答滴答过去,但我不在乎。如果还活着我肯定是没有这种雅兴思考人生和宇宙的终极奥义的,现代人的脚步太匆忙,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闲情逸致停下来欣赏沿途风景,我也曾是他们的一员。

回忆到七、八岁阶段的时候,我的魂体突然被一阵涟漪触动,几乎就此消散,我浑身上下都感受到无法言喻的恐怖威压,就从我身后传来。

我意识到自己在这股力量面前是微不足道的存在,正因为是灵魂,才会理解他——它们的力量有多可怕,我已经害怕得头都不敢转过去,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它们捏死。还是两个存在!我能感受得到,我首次明白灵魂态的优势:对能量的感知远超活人,从它们身上散发的余威都能随便碾碎我这个孤魂野鬼,它们是什么东西啊……

“&%¥#@*。”

我差点以为是自己产生幻听,原来我还有听觉啊,不过它们说的是什么,太久没听见是因为没反应过来它们所说的话。对,那是人类的语言,而且还是中文,可我愣是没办法将听到的字词转换为具体含义,我猜想是语言库太久没使用陷入半停机状态,害怕过头导致脑子也不太灵光。我花了好大工夫才“翻译”出来这句话。

“时候到了。”

什么时候到了?

没有回头的勇气和力量,我却明白这句话是对我说的。背后扫来一阵狂烈的啸风,我的灵魂如风中残烛险些被吹散,太恐怖了。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害怕但仍想要一探究竟,突然发现自己可以挪动脖子,咬紧牙关猛地回过头去,眼球并不存在,科目力所至还是看清楚两个高大的身影,我的脑子在颤抖,这是面对力量远超自己的正常反应。

嘴巴张了张,却说不出话来。

我的天啊,为、为什么,真的存在这种东西!我,我不是等太久产生幻觉了吧。

看见的东西已经超出普世价值观,把我吓傻眼了。想不到做鬼还有这么害怕的东西,我也是够逊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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